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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Wing的折翼:打败共享办公空间的是什么原因

2020年春天,主打女性的联合办公空间公司The Wing开始裁员,并且关停了11个地区的业务,当时它曾在一篇博文中誓言:“我们会回来的,而且我们会变得更好。” 但是最终,这两句话…

2020年春天,主打女性的联合办公空间公司The Wing开始裁员,并且关停了11个地区的业务,当时它曾在一篇博文中誓言:“我们会回来的,而且我们会变得更好。”

但是最终,这两句话都没能完全实现。

两年多后的2022年8月,The Wing宣布永久关闭。它在发给会员的电子邮件中说,疫情过后,它曾重新开放过6家场所,无奈“运营环境极具挑战性。”

随着女性创业热的兴起,美国迅速有人吃上了这波红利,而The Wing就是“女性创业乌托邦”中的代表。这家公司是由奥黛丽·格尔曼和劳伦·卡桑在2016年创办的,估值在巅峰时期一度达到3.65亿美元。凭着“为女性赋能”这一神圣目标,该公司吸引来了WeWork的亚当·诺伊曼、红杉资本的杰茜·李、足球运动员艾历克斯·摩根等一票投资人为其背书。

它的办公空间也吸引了希拉里·克里林顿、亚历山大·奥卡西奥-科尔特斯和詹妮弗·洛佩兹等名流前来参观,另外还有成千上万人排着队想进来。会员们非常吃The Wing展现出的职业女性和自由创业者相互扶持和姐妹情深这一套。而且它的各种设施堪称豪华,各种内饰粉粉嫩嫩的,特别适合在Instagram上发图,有游客甚至称它像子宫一样舒适。

但揭开光鲜的外表,它的内里仍然爬满了虱子。2019年的一场官司迫使The Wing取消了对男性会员的禁令,此前男性只能以游客的身份访问The Wing的办公空间。另外,会员和员工们指责管理层对一些涉及种族歧视的事件处理得不妥当。The Wing雇佣的小时工多数是黑人或棕色人种,她们公开称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,这与The Wing公开打造的“为女性赋权”的人设大相径庭。2020年6月,格尔曼的离职引发了一轮权力争夺战。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,The Wing被迫关闭办公空间并裁减员工。后来一家规模更大的联合办公公司收购了The Wing的多数股权。在新东家领导下,The Wing在2021年雄心勃勃地重新开放了六家门店,但只持续了几个月便再度关门大吉。

格尔曼拒绝对本文置评,卡桑没有回应《财富》的置评请求。

在去年试图重新开放时,The Wing也的确想弥补以前的失误,但时移世异,疫情引发的远程办公革命,加上共享办公空间面临的严峻经济形势,使得The Wing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土壤。它失败的另一个原因是,The Wing貌似更喜欢扩张和打造完美的公众形象,而不是认真打造一个符合它的初心的办公空间。本文根据《财富》和其他媒体的以往报道,并通过对该公司创始人、投资人、高管以及6位员工和3名会员的报道,为您解密The Wing的兴衰背后的真相。

创业之路

The Wing的点子是奥黛丽·格尔曼想出来的。2015年,格尔曼在公共事务和政治咨询公司SKDK任公关副总裁。有一天她在星巴克的洗手间换衣服时,突然来了灵感——能不能创办一家公司,让职场女性在奔波之余有一个能从容梳妆打扮的空间呢?

“她们都在制造无人驾驶汽车了,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她们提供一个这方面的解决方案呢?”格尔曼2016年11月接受《福布斯》采访时说。

到2015年底,格尔曼已经拉到了超过250万美元的种子资金,并且得到了包括塞雷娜·威廉姆斯在内的7位投资人的支持。这些投资人都被“扶持女性创业”的主题所吸引了——当然,同时她们也相信格尔曼本人的能力。

查理·奥唐纳是Brooklyn Bridge Ventures公司的创始人、普通合伙人,也是The Wing的种子投资人。他表示:“所有人都说:‘只要你有机会,你就应该支持她,她很了不起,而且她身上有一股力量。’所有人都一致给了她好评,所以我愿意下注在她身上。”(除了奥唐纳,The Wing的其他投资人都拒绝了《财富》的置评请求,或是未予回应。)

2015年,格尔曼联系上了天使投资人艾历克斯·卡桑,他虽然拒绝为The Wing投资,但是却将格尔曼介绍给了他妻子劳伦,劳伦时任ClassPass公司的业务开发总监。格尔曼和劳伦·卡桑一拍即合,劳伦·卡桑以创始人的身份加盟,并且建议将The Wing扩展成一个联合办公空间。两人也明确了分工——劳伦·卡桑任首席运营官,负责公司日常事务;格尔曼担任CEO,负责品牌和创意。

2016年10月,The Wing的第一个联合办公空间在曼哈顿的熨斗区开业了。一年后它在SoHo开了第二家门店。它的内部装修和陈设简直就像一个年轻女权主义者的梦想成了真。它有办公空间,有洗澡间,有花样齐全的餐厅,甚至还有日托机构,极尽奢华和舒适,而且所有色调都是粉红色的。会员每年要支付2700美元的费用才能进入联合办公空间,并且加入The Wing的专属俱乐部。当时人们几乎是排着长队想挤进The Wing办公。它还请来了希拉里和梅丽尔·斯特里普等名流当作演讲嘉宾,这些活动又进一步打响了The Wing在职场女性中的知名度。

The Wing的融资速度也是惊人的。到2018年底,它已经从NEA、凯鹏华盈、WeWork以及SoulCycle的联合创始人朱莉·赖斯和伊丽莎白·卡特勒手中融资1.17亿余美元。

格尔曼的名头也越来越大。她甚至带着明显的孕肚登上了《Inc.》杂志的封面,此外她还登上过香奈儿的广告,并且与运营总监卡桑、财务总监迪德拉·纳尔逊共同入选了《财富》2019年的“40位40岁以下的商界精英”榜单。

到了2020年初,The Wing的发展进入了鼎盛时期,它在美国和英国一共开了11家联合办公空间,并且计划在当年年底前增加到20家。巅峰时它拥有500名员工,注册会员超过1.2万名,此外还有3.5万人排在等候名单上。

但是随着业务的增长,扩张似乎变成了公司的重点,而不是达到目的手段。

The Wing的一名匿名高管表示:“公司的战略并没有太大的透明度。在我们看来,只有一个很酷的地方工作和免费的拿铁是不够的。而这就是我们开始感到沮丧的时候。我们会想:‘等等,公司在幕后有什么计划?我们到底在做什么?’”The Wing并未回应《财富》多次的置评请求。

查理·奥唐纳表示,格尔曼斯乎不太愿意寻求别人的帮助。“我认为她没有很好地利用投资人的力量。在她从大投资人那里拿到一大笔钱之后,她就没有花太多时间经营与投资人的关系。有些小投资人可能也想为公司的发展出力,但她并未真正与他们互动。有一次她跟我解释道:‘我正忙着经营这家公司呢,我要让这些家伙都大赚一笔钱。’”

奥唐纳认为,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,一定程度也是因为风投圈对女性创业者的要求高于男性。“作为一名女性创业者,你必须要表现出自信,要让人们觉得你有这个能力。”

争议不断

2016年起来,美国年轻女性中掀起了一股反男权思潮,The Wing的发展正是借助了女权发展的东风。The Wing号称为职场女性提供了一个由女性设计、为女性服务的安全空间。它的图书馆里所有的书都是女性作家的手笔,它还提供了哺乳室和日托服务,而且室温总是保持在怡人的22度。它鼓励女性卸下这个世界强迫她们扛起的防备。因此,当会员和员工的真实体验远未达到The Wing承诺的美好图景时,这就不仅仅是服务或者劳资关系欠佳的问题了,而是让会员和员工感到了一种信任的背叛。

2019年5月,在The Wing的西好莱坞办公点发生了这样一起事故,据称一位白人访客因停车纠纷,骚扰了会员艾莎·格兰特和她的访客(两人都是黑人)。工作人员并未将涉事白人女性赶出大楼,而是告诉格兰特,她们觉得自己“没有权力”去面对这名白人女性。只是给格兰顿提供了一份免费餐食作为补偿。事发后,The Wing向黑人女性刊物《Zora》证实了这一事件,并表示那名白人女性指责格兰特对她施加了恐同诽谤。作为一名女同性恋者,格兰特“强烈”否认了这一指责。后来The Wing在声明中表示:“对于此事,我们已经想方设法做到正确处理,同时深感抱歉。”

一名曾在该办公点担任咖啡师的匿名员工表示:“管理团队对待这件事的态度,就好像双方都有错一样。”The Wing公司花了三个月才对此事做出正式回应。格尔曼和卡桑在2019年8月写给《Jezebel》杂志的一份声明中承诺,“将以透明和迫切的态度,正面解决在我们的办公空间发生的种族主义问题。”

2020年3月,有26名The Wing员工对《纽约时报》爆料称,她们遭到了不公对待和梦想的幻灭。据称在某次活动上,一位白人会员曾对着员工照片墙评论道:“在这儿工作的有色女孩真不少。”会员们还经常对着工作人员大喊大叫或哭泣,而且员工们只要拒绝会员的任何要求,就会被扣上“反女权”的帽子。(接受《财富》采访的这位咖啡师也曾有过类似经历。)

格尔曼对《纽约时报》表示:“听到有人有这种经历,我很难过。”她承诺要改革The Wing的结构,提高员工工资福利,并且引入会员行为准则。

员工们则表示,尽管领导层提出让员工畅所欲言,但员工一旦报告自己被会员虐待,领导层又总是置之不理。

“每次问题出现的时候,这些办公点的总经理们都不会迅速处理。”一名2020年6月辞职的黑人高级员工说。由于曾与公司签署保密协议,因此她也要求匿名。

员工们对The Wing的报告机制越来越不满。员工们就算向纽约总部投诉,也极少获得回复。上文的那位咖啡师回忆道,她曾投诉过某名厨房员工的不当言论,包括使用“黑鬼”等称呼,但是没有收到上面的任何答复。“每当我们想投诉时,我们就去找管理层,他们就告诉我通过这个管道发信息,可是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了。”

据《纽约时报》报道,各个办公点的一线员工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有色族裔,公司正式员工中也有40%都是有色族裔。但是据《Jezebel》报道,在从办公点一线员工中擢升到正式职位的人中(这是一项公司在招聘时就许诺的福利),大多数获得擢升的都是白人。

“我相信,我是仅有的四位从办公点擢升到公司总部的有色女性之一。”米凯琳·威尔克森说。2018年,她加入了The Wing布鲁克林办公点的前台团队,一年后被提拔到公司的品牌合作团队中。威尔克森表示:“你有这么多人才,却没有好好利用,我想这一定伤了很多人的心。”

领导层“转型”

新冠疫情和弗洛伊德之死,让本已紧张的员工关系进一步发酵。当年6月,The Wing向“黑命贵”运动捐款20万美元。而就在捐款的同一天,公司却通知员工称,没有足够现金支付此前承诺的被裁员工可以申请的500美元补助金。

在此事引发的轩然大波中,格尔曼辞去了CEO一职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“CEO办公室”,成员由卡桑、运营高级副总裁阿什利·彼得森和市场高级副总裁塞莱斯汀·马迪组成。格尔曼保留了公司10%以上的股权,并且又在公司董事会中待了一个月。格尔曼在给员工的电子邮件中写道:“我希望通过加速转型,重建大家的信任和信心,将The Wing重新塑造成一家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骄傲的公司。”在格尔曼离职后,员工们举行了一场线上罢工,要求公司付出更多努力来履行它的使命。

值得一提的是,一些员工对疫情期间The Wing处理裁员的方式还是给予了好评的。办公点的员工都拿到了两个月的离职补偿作为缓冲,而且公司还把他们的保险都延长了两个月。一位名叫雷切尔的员工评价道:“他们以这样一种有风度的姿态处理这件事,这是我真正没想到的。”

重复以往的错误

2021年2月,瑞士的灵活办公空间先驱IWG公司收购了The Wing的多数股权,不过交易金额并未披露。不久后,The Wing宣布Care.com的前创始人、CEO希拉·利里奥·马塞洛将成为新任董事会主席,公司还将成立一个顾问委员会,以便“在公司重新开放办公空间时,为领导团队提供运营和多元化方面的必要指导。”

2021年5月,The Wing重新开放了纽约的三个共享办公空间,貌似决心开启新的篇章。卡林·特克斯勒在2021年6月入职The Wing,成了洛杉矶共享办公空间的一名值班经理,她回忆道:“让我印象深刻的是,他们在我第一次面试时就提到了以前的丑闻。这种感觉就好像:‘这些事情的确发生了,我们承认,而且我们想做出改变。’这种感觉很吸引我,而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”

然而,公司很快就踩了以前的坑。特克斯勒表示,还不到几个星期,公司领导层又开始着手开设新的办公空间。在宣传纽约店重新开张的新闻稿中,公司还在暗示将在其他城市开店,尽管它的8家现有的办公空间仍然关闭着。而且公司经理们还要求办公空间的一线员工在上完9个时的班后,还要在晚上和周末来公司接受额外的培训。

员工与会员的矛盾也再度浮上水面。特克斯勒表示,在她接触过的会员中,有80%都很友善,但剩下的20%“要么把你当佣人对待,要么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。”

员工们正常申诉的问题也再次被无视了。虽然办公空间的入口处贴着所谓“家规”,但是这些“家规”被违反之后,却什么也没有发生。“这让员工失去了很多信任,这也是员工开始纷纷出走的起点。”特克斯勒说。IWG则拒绝回答关于会员行为的问题,并指出The Wing是一个独立的业务。

后疫情时代:The Wing、WeWork、Chief

The Wing的领导层也再度发生人事变动。卡桑于2022年2月卸任CEO,取而代之的是原市场总监Jen Cho,而她也在5个月后离职了,接任的是IWG的首席商务官法蒂玛·柯宁。马塞洛则担任了15个月的董事会主席。以上几人均未回应《财富》的置评请求。

The Wing最终只重新开放了11处共享办公空间中的6处,便再度完全关闭。而即使在重新开放的场所中,多数设施也因防疫而处于关闭状态。

“我们是在疫情中重新开放的,所以没有餐食,洗手间虽然可以使用,但是不能洗澡也没有洗漱用品,几乎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堆消毒湿巾。”特克斯勒说。

生育健康应用Expectful的联合创始人、CEO娜塔莉·沃尔顿2021年到访The Wing的旧金山办公点时,它已经是一片死寂。“不管我什么时候进去,它都是空的。我不禁想,它怎么可能维持得下去?”

后来,The Wing宣布,由于“活跃会员已经无法恢复和增长到能够维持财务可持续运营的水平”,公司将最终关闭所有共享办公空间。IWG公司CEO马克·迪克森也在一份声明中称,越来越多的会员表示,他们更喜欢郊区的办公地点,而不是The Wing提供的市中心办公空间。

瑞穗美洲高级分析师维克拉姆·马尔霍特指出:“共享办公空间就像一家酒店一样,你需要员工和设施吸引人流。而且共享办公空间本来就不是一个高利润的行业,所以如果你在市场和设施包括咖啡、打印机等消耗品上投了太多的钱,那就会有问题,因为如果你的使用率没有达到70%到75%的水平,成本就会开始压垮你。”

其他共享办公空间已经根据后疫情时代的工作方式做出了调整。The Wing曾经的投资者WeWork公司表示,今年第二季度,它投资的38个国家的780个办公地点的使用率达到了72%,比上一季度增长4%,会员人数也比上季度增长了5%,并且较去年同期增长33%。WeWork除了为个人客户服务外,还为企业客户服务。所以随着很多雇主削减办公室的规模,WeWork反而成了一个受益者。

Chief是由Alphabet公司投资的一个女性高管社交团体,它已经成了一家“独角兽”公司,并于10月初宣布将在伦敦开设俱乐部。Chief的会费比The Wing高出很多,从每年5800美元到7900美元不等,而且它除了线下俱乐部,还提供了一些线上项目,比如与Spanx的创始人萨拉·布莱克利、米歇尔·奥巴马和格洛丽亚·斯泰纳姆的独家对话等等。

The Wing的一位前高级员工表示,最近共享办公空间市场的新进者都吸取了The Wing的教训,比如Chief只瞄准了企业高管。“The Wing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,他们不知道自己服务的对象是谁……女性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。”

改革后的the Wing也未能成功洗刷过去的污名。梅格·梅西是一名居住在华盛顿的会员,在看到关于会员虐待员工的报道后,她重新思考了自己与the Wing的关系。她表示:“我没有亲眼看到(虐待),但是我也是一个白人女性。但这真的让我质疑,我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里?”

再比如,马塞洛甚至没有在领英(LinkedIn)的个人履历里写上自己曾担任The Wing董事会主席的经历。威尔克森也表示,虽然她已经从The Wing的经历里走出来了,但是每当她和别人提及自己在哪里工作时,人们的反应都很冷淡。“我不断遇到对The Wing不感冒的人。而现在,作为一名黑人女性,我还得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一堆破事而感到羞愧。

评价

从WeWork衰败的故事大致可以看出,共享办公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投资标的,虽然听上去很美。

从2019到2021,WeWork营业收入呈逐年递减的趋势,分别为34.6亿、34.2亿和25.7亿,亏损分别为32.7亿、31.3亿和44.4亿美元,丝毫没有收窄的迹象。今年上半年,公司营收15.80亿美元,亏损仍然高达11.39亿美元。

而股价上,WeWork更是惨烈,在没有IPO的时候,其估值一度高达500亿美元,2021年10月上市后,估值仅为80亿美元,而如今已经跌到了18亿美元。而WeWork也是软银投资惨败的一个项目,软银曾向WeWork前后投入100多亿美元,可以说基本都是打了水漂。

在疫情的大背景下,WeWork明显增长乏力,现在人们都居家办公了,何必舍近求远去公司或者是这种共享办公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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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崔玉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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